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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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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生婆是巴虎早就選好的, 但他慌得忘了騎馬,拎著腳桿跑到半路才回過神,他回過頭衡量了下距離, 鼓著腮幫子吹了個呼哨接著繼續跑。等他到了接生婆家裏,一匹黑馬熟門熟路到了家門口。

牧仁大爺看到黑馬往回跑他也往回跑, 天色還早, 家家戶戶的氈包頂上都冒著炊煙,但巴虎家裏冷冷清清的。巴虎不見蹤影,只有奶桶甩在外面,氈包裏安靜的沒聲, 只有大黃站在門口,它的頭在門縫裏面,身子擺在外面。

“蜜娘,可是要生了?”老頭抹了把汗,他有些年沒跑這麽快了。

“是有動靜, 大爺你去找朝寶,讓他騎馬去戌水接趙大夫過來。”這是他們一早就商量好的。

“哎,我這就去。”老頭氣都沒喘勻掉頭又接著跑, 心裏又急又喜。

蜜娘疼過一陣又沒了感覺, 她穿了衣裳下地出門,看大黃不敢靠近她,她還喊了它兩聲。

“你怎麽出來了?”巴虎攥著一個中年婦人大喘氣著跑進來, 就看蜜娘挺著肚子在氈包外走路轉圈, 他有一瞬間懷疑之前發生的事都是他在做夢。

倒是接生婆還淡定,知道羊水還沒破就說要等的時間還長, 讓巴虎別癱著了趕緊生火做飯, 撿著簡單飽肚好消化的先煮兩碗出來。

蜜娘是在吃了飯洗了臉之後才破的羊水, 羊水一破就被巴虎打橫抱進了氈包裏,“嬸子,我要做什麽?燒水?燒水我會,除了燒水還有呢?”

“盆子剪刀都給放開水裏殺道水,我要東西的時候都要給煮過的。”接生婆交代了兩句就進了氈包,她還是在十幾年前接生過雙胎,那個產婦骨架大,懷兩個都比懷一個的生得快。

“你這胎現在是幾個月?”

“剛滿九個月沒幾天。”肚子一抽一抽的疼,但蜜娘還是忍著沒喊出聲,“嬸子,我和兩個孩子就托給你了。”

“你放心,我接生的有二十來年了,經驗足,保管能讓你們娘三個都安安穩穩的。”產婆笑的和藹,話說的可靠,蜜娘也安了心,接生婆讓她怎麽做就怎麽做。

巴虎站在竈房裏聽不到聲,他不是嫌鍋裏的水呼嚕聲太響就是嫌路過的人說話聲太大,一會兒出去一趟一會出去一趟,跟大黃一樣貼在臥房的門上聽聲音。

日頭斜掛在半空中,他終於等到接生婆喊提水,“嬸子,蜜娘咋樣了?”

“好得很,孩子也好,胎位很正,只等宮口開了就能生了。”接生婆接過水又關了門,只留巴虎貼著門聽到蜜娘的說話聲才抹汗繼續去燒水。

他這一早都是暈暈乎乎的,院子裏擺的奶桶,守在門口的大黃,鉆進狗窩的巴拉,守在狗窩外的阿爾斯狼……這些在巴虎眼裏都是虛虛恍恍的,他總覺得他是在做夢,掐自己一把都是麻木的。

牧仁大爺先回來,看沒有他能幫上忙的,歇過勁兒了又出門去看牛羊,羊奶牛奶都還等著人擠,還有揣崽晚的小母牛還大著個肚子,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生了。

趙大夫剛開醫館門就被朝寶給喊了來,被巴虎抓著問蜜娘怎麽不叫,之前遷徙路上生產的婦人叫了大半夜,蜜娘怎麽不叫,催他趕緊進去診脈。

“叫兩聲給外面的傻蛋聽個音,我看他都快急暈了。”趙大夫看蜜娘下唇咬出深深的牙印,笑著說:“痛了就叫出來,別在把嘴給咬破了,坐月子吃飯都吃不痛快。”

蜜娘呼呼喘了幾口氣,“叫出聲我覺得就洩力了,我還是忍著。”

趙大夫會看一些婦人病,時間久了也會看胎位,他診了脈隔著衣裳按了按蜜娘的肚子,“胎位沒問題,脈象也沒問題,你再忍忍,到了時辰就能生了。”

初胎的婦人宮口開的慢,這意味著會損耗力氣和心氣兒,有些怕痛的從一開始就哭,越哭越喪,到了要生的時候洩氣了,遇到這種情況十成裏有七成都難產。蜜娘看著挺能忍,八成能順利生產。

趙大夫出了門就讓巴虎給蜜娘做飯,好克化又飽肚的,“大概要到過晌了才會發動。”他給估了個時間。

“你這裏估計沒大問題,我這就走了,別有其他病人去了醫館找不到人。”

巴虎想留,但顧慮到萬一有其他要生孩子的婦人也需要大夫,只好放人,“聽說人參好,你賣我一根。”

一根,好大的口氣,趙大夫搖頭失笑,把帶來的五片人參遞給巴虎,“有這幾片就夠了,等孩子生下來了明天我再來一趟。你可要我去給你娘帶個話?她該是還不知道你媳婦生孩子。”

“不了,生了我自己照顧,不用給她說。”巴虎拒絕,他娘願意來他領情,沒來他也不上門請。

巴虎送趙大夫出去,說等他明天來了再一起結賬,“趙大夫,你可有兒女繼承衣缽?”他不知道趙大夫跟他娘是什麽關系,又有過什麽樣的緣分,但他娘不是個值得等待回心轉意的人。

“有啊,但還沒出師,所以藥堂不能離了我。”趙大夫以為巴虎是想請他兒子來坐鎮,安慰說蜜娘懷相好,這胎肯定能順利生產

有趙大夫來了又走,巴虎總算有了實感,站在院子裏出了會兒神,又轉身出去到養雞的圈裏抓了只母雞出來,宰殺燙毛,剁塊兒熬湯。早就冷透的面條他胡亂扒了半碗就吃不進去了,全倒了餵狗。

雞湯熬出了香味兒,巴虎舀了兩碗出來煮荷包蛋,蜜娘一碗接生婆一碗。

“嬸子,我能不能進去?我進去餵蜜娘吃飯。”巴虎站在門口問,趙大夫都能進去他也能進去。

“你別進來。”蜜娘不等接生婆出聲她先拒絕,“你別進來,我看到你就想哭,你也別出聲,別說話。”

疼的她心肝打顫,心裏空蕩蕩的落不著地,看不到人還好,看到人聽到聲她就委屈地想哭,太疼太累了,快熬不住了。

外面果然安靜了,過了片刻,院子裏響起了搗酥油的捶打聲,木槌破過羊奶撞擊在奶桶上發出沈悶的撞擊聲。

“這男人啊,慌也就慌一時,時間一長他們就沒感覺了。”女人在屋裏疼的面目扭曲,男人還有心思幹活兒。

蜜娘抹了把眼淚大口咽雞蛋,她喜歡打酥油的聲音,一下又一下木頭相撞的聲能讓她情緒平靜,巴虎也知道,近半個月她要是早上醒早了,他就出去擠奶回來打酥油,她聽著聲能睡到天亮。

“好嘞,吃飽了我們再蓄著勁兒。”接生婆接過碗開門給扔到外面,洗了手探頭一看,驚喜道:“行了,按著我說的使勁啊,孩子要出來了。”

巴虎聽到聲手上一歪,奶桶裏的奶撒了一地,他趕忙又提了桶去河裏打了半桶水,接著繼續拎著木槌攪打。

過了晌,日頭越來越烈,氈包裏憋著氣兒的呼痛聲也越來越疾,巴虎手裏的動作越來越快,汗水打濕了前襟後背。終於在竈房裏雞湯香味最濃郁的時候,第一聲哇哇大哭聲從冒著血氣的氈包裏傳了出來。

大黃一個激靈站了起來,貼著門縫想往裏瞅,巴虎喘了口氣沒動,還有一個。

“巴虎別忙著打酥油了,打熱水來給你閨女擦身子。”接生婆喊了一嘴,聽了小半天的咚咚聲,她腦瓜子都嗡嗡的。

“深吸口氣,用力,對,我看見孩子的頭了,又是個頭發茂密的孩子。”

“哇——”

“收力,別用勁了。”接生婆把孩子往床邊一放,接著給蜜娘順肚子,直到胎盤掉出來了她才露出笑,“好福氣,一女一兒,姐姐跟弟弟。”

蜜娘歪頭剛好看到床邊張嘴大哭的老二,她都看著他的嗓子眼了,“哥哥跟妹妹好了,當姐姐比較吃虧受累。”

“你生的你決定。”接生婆笑著開了門,對在門口等著的男人說:“進來吧,一兒一女,哥哥跟妹妹,你來看看。”

巴虎先去看的蜜娘,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,慘白著臉,比才來漠北時看著還可憐。

“好辛苦。”他看了好一會兒就說了這三個字,抱人起來換被子的時候差點沒抱起來。

接生婆見了翻個白眼,她真是開了眼了,婆娘生孩子累到虛脫,男人在產房外打酥油打得腿軟手軟,也是這女人倒黴,嫁了個沒心的男人。她也不提讓巴虎抱孩子了,抱什麽孩子,讓他抱還不如讓在門外守了半天的大黃狗抱。

換了被子,接生婆給蜜娘擦洗了一番,孩子也給擦幹凈包在包被裏放在床外側,“你是中原人,你家那邊是怎麽坐月子就按家裏的來,我也不囑咐你了。”也是可憐,生了龍鳳胎都不見婆家來人,男人又是個不中用的。

“嬸子,留著吃了飯再走,我燉了一整只雞,夠兩個人吃。”接生婆要走,巴虎要留。

“我不缺這口吃的,你家也忙亂,就不留下添亂了。你好好照顧你媳婦跟娃,接生的錢晚些再給也行。”婦人擺手,她要去跟人說道說道,巴虎這男人不成,娶了媳婦看著是好說話了,但還是個沒心沒肺的缺心眼子。

巴虎這才進屋看兩個孩子,一兒一女啊,他真的當爹了,“這個是男孩兒,這個是女孩兒?”他只敢看著沒敢碰。

“姑娘先出生,但我想讓她當妹妹,當姐姐比較吃虧,我想讓她上面有個哥哥頂著。”蜜娘靠在床頭喝雞湯。

“行,那就是哥哥跟妹妹。”巴虎目不轉睛地盯著,真小,“長得不像我,像你。”

蜜娘沒看出來像她,挺醜的,還黑,“雖然巴虎跟巴拉一字之差,但我能保證孩子就算不像你也是你的種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明天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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